慈宁宫的阳光透过高窗上的明纸,滤掉了冬日的凌厉,只剩下一种温吞的、近乎慵懒的暖意,均匀地铺洒在西暖阁耳房的青砖地面上。空气里浮动着安神香清浅宁和的气息,混合着银霜炭燃烧时极淡的松木味,一切都秩序井然,洁净无尘,与静思院那混杂着霉腐、血腥、苦檀的污浊阴冷,判若云泥。
谢阿蛮蜷在窗下的矮榻上,身上盖着厚实柔软的锦被,只露出一张洗干净却依旧瘦削苍白的脸,和一双搁在被沿、涂着药膏、伤痕渐淡的手。她维持着那种受惊后的呆滞,大部分时间对着虚空或怀里的血布发呆,偶尔被宫女伺候着起身走动、用膳、服药,动作也迟缓笨拙,眼神空洞,对外界的一切反应都隔着一层厚厚的、名为“痴傻”与“惊惧”的膜。
崔嬷嬷偶尔会来,或是站在门口远远看上一会儿,或是像那日一样,坐在不远处,用那种平板无波却洞悉一切的语气,问一些看似随意、实则机锋暗藏的问题。谢阿蛮一律以茫然的沉默、破碎的呓语、或受惊般的瑟缩回应。问得急了,她便开始掉眼泪,抱着头蜷缩,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。几次之后,崔嬷嬷便不再频繁追问,只叮嘱宫女好生照料,仔细观察。
谢阿蛮知道,这是一种更耐心、也更危险的观察。慈宁宫在评估她的“价值”,也在确认她的“无害”。她必须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,一个因目睹血腥惨剧而心智彻底封闭、只余下本能恐惧的痴儿,但同时,又要让她们觉得,这封闭的壳子下,或许还残存着一点可能被触动的、关于“过去”的记忆碎片。
那日她无意(实则有心)提及的“暗红珠子”和“王选侍指甲里的红屑”,显然引起了崔嬷嬷的兴趣。之后几天,她察觉到耳房内伺候的宫女,除了日常照料,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,偶尔会“不经意”地将话题引向静思院的旧物、颜色、或者王选侍李美人生前的细微习惯。谢阿蛮有时茫然以对,有时则会“突然”被某个词(比如“红”、“盒子”、“墙洞”)刺激到,露出瞬间的惊恐或怔忡,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混沌。
她在小心地、一点一点地,将那些散落在静思院的、可能指向苏浅雪和旧日阴谋的线索,以这种破碎、偶然的方式,“泄露”给慈宁宫。就像用一根极细的针,在厚厚的冰面上刺出微不可察的小孔,等待着冰层下暗流的涌动,将孔洞扩大成裂缝。
这需要绝佳的耐心和掌控力。多一分则显刻意,少一分则前功尽弃。
与此同时,慈宁宫外的宫廷,显然也因静思院这场突如其来的血案和太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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