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司经局校书郎,从九品下,官秩低微,在冠盖云集的长安城中,不过沧海一粟。然而,当这个官职与“东宫”、“太子讲学”、“献牛痘法蒙赏”等事联系在一起,尤其当授予的对象是数月前还寂寂无名、如今却屡次进入皇帝视野的李瑾时,其意味便大不相同了。
任命诏书颁下不过三日,崇仁坊那所僻静小院的门槛,似乎都因此抬高了几分。各式拜帖、请柬悄然多了起来,有些来自同宗远支的“亲戚”,有些来自杜铭、许元瑜这等旧识的“道贺”,更有一些全然陌生的名讳,背后隐约可见不同衙署、不同派系的影子。李瑾一律以“新蒙恩典,惶恐无措,需闭门静思,以备东宫之任”为由,谦恭而坚决地婉拒了所有邀约,只让李福收下拜帖,备了不逾矩也不失礼的回礼。他知道,此刻自己如同站在聚光灯下,任何不慎的交际,都可能被解读出无数含义,招来不必要的麻烦。他需要时间,适应这个新身份,更需要观察,哪些是善意的橄榄枝,哪些是裹着蜜糖的试探,哪些……是暗藏机锋的冷箭。
他正式前往东宫司经局点卯的日子,选在一个雪后初霁的清晨。司经局位于东宫崇文馆西侧,是一处相对独立、藏书丰富的院落。掌局的是太子洗马(从五品下)张玄素,一位年近五旬、以博学严谨著称的老臣,与于志宁颇有交情。张玄素对李瑾的到来似乎早有准备,态度既不热络也不冷淡,公事公办地为他办理了入籍手续,指定了办公的廨署(一间狭小但整洁的偏房),分配了需校雠整理的经史书目,并提点了几句司经局的规矩:安静、勤勉、严谨,不得妄议朝政,不得与外官私相往来,尤其……不得干预东宫属官其他事务。
李瑾一一应下,表现得如同一个最本分、最谦逊的新进小吏。他白日便在廨署中,对着堆积如山的经卷,一丝不苟地校勘文字、记录异同,偶尔向局中同僚(多是些年长的文吏)请教疑难,态度恭谨。他清楚,自己这个“校书郎”得来特殊,局中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观察,任何一丝骄矜或逾矩,都可能成为话柄。他必须先用踏实勤勉的姿态,在这新的环境中站稳脚跟。
然而,他真正的注意力,从未离开过太子的病情和东宫的氛围。他借着“整理需呈送太子病中阅览的经史摘要”之名,向负责传递文书的东宫内侍打听(以不惹疑的方式)太子近况。得到的信息零碎而沉重:太子李忠依旧低热缠绵,脓疱时好时坏,咳喘稍缓但仍未根除,人瘦得脱了形,大部分时间昏睡,醒时也精神不济。太医署轮班守候,王皇后几乎寸步不离,皇帝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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