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美人的尸身被草席卷了抬出去后,那间屋子便彻底空了。门板勉强合拢,却掩不住门轴断裂的歪斜和屋内弥散出的、愈发浓郁的死亡与霉腐混合的气味。院子里积了薄薄一层新雪,覆盖了先前纷乱的脚印,却盖不住那股萦绕不去的、冰冷的死气。
赵宫女连着两日都躲在自己那间小屋里,连送来的馊粥都忘了去取,整个人缩在铺板上,裹着那条薄得透风的旧被子,时而发抖,时而瞪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屋顶某处。李美人的死状,空荡的墙洞,吴嬷嬷那穷凶极恶的搜寻和临走前阴毒的眼神,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轮转。盒子没了,她唯一能抓住的、想象中的救命稻草,随着李美人一同僵冷、消失。巨大的失望之后,是更深的、灭顶的恐惧。吴嬷嬷不会放过她的,长春宫也不会。下一个悄无声息消失的,会不会就是自己?
谢阿蛮依旧蜷在角落,比往日更加安静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。李美人的死和盒子的失踪,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,却也撕开了一道新的缝隙。吴嬷嬷的狂怒与不甘,赵宫女的崩溃,都在这道缝隙里清晰可见。水,彻底浑了。而浑水之下,往往藏着平时看不见的东西。
她需要重新观察,重新思考。
李美人临死前紧攥的手,指甲缝里那点暗红碎屑;空墙洞的位置;屋内被翻找过的狼藉痕迹;以及……吴嬷嬷身上那越来越浓烈、几乎带着垂死挣扎意味的苦檀药味。这些碎片,需要被重新审视,拼凑出盒子可能的去向,以及这冷宫死水之下,更汹涌的暗流。
第三天晌午,哑巴太监送饭来,破天荒地没有放下就走,而是站在院子中央,用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,慢吞吞地扫视了一圈,最后落在李美人那扇歪斜的门上,喉咙里发出几声含混的“嗬嗬”声,像是叹息,又像是某种无意义的响动。他放下两个瓦罐,又额外从怀里摸出两个黑乎乎、比拳头略大的杂面窝头,分别放在谢阿蛮和赵宫女门前的石阶上,然后指了指李美人的屋子,又指了指院门方向,比划了几个僵硬的手势。
赵宫女躲在门后偷看,不明所以。谢阿蛮却看懂了大概——内务府知道了李美人的死讯,或许很快会有人来查验、收敛。这哑巴太监是在提醒,或者是在警告,这里很快会有“外人”来。
果然,午后未过,静思院那扇几乎锈死的院门再次被推开。这次进来的,是几个穿着靛蓝色棉袍、戴着口罩的内务府杂役太监,抬着一副薄皮棺材和些石灰草席之类的敛葬之物。领头的是个面皮白净、神情刻板的中年太监,手里拿着本册子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