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来了。”僧人不回头。
“这是哪里?”
“你的第七层。”
秦观白不解。僧人终于转过身——那张脸,竟和自己有七分相似,只是更瘦,颧骨如刀削,眼睛深得像古井。
“塔有七层,人有七识。”僧人说,“眼耳鼻舌身意,你已过了六层。这是末那识,看执念的地方。”
“我有什么执念?”
僧人指指经柜。秦观白拉开最近的一屉,里面没有经书,只有一叠图纸——是他画废的塔身剖面图,每一张都有红笔批注:“此处榫卯不合古制”“斗拱出跳少一抄”“檐角起翘不足三寸”。
又拉开一屉,是杂志社的退稿信:“考证有余,灵性不足”“缺乏人文关怀”“建议补充民间传说”。
再一屉,是父亲病危时的照片。他跪在床边,握着那只枯手,听见父亲说:“你爷爷是木匠,你太爷爷也是木匠。到你这代,改成画房子的了。”说完就笑了,笑着笑着,没了气。
“这些就是你的塔。”僧人说,“你一层层往上盖,盖到第六层,发现没地方了。因为第七层不是盖出来的,是空出来的。”
“空出来……放什么?”
“放声音。”僧人站起身。这时秦观白才看见,僧人身后根本没有墙,只有无边的黑暗。黑暗里悬浮着无数光点,每一点光里,都传来一种声音:婴儿啼哭、木匠刨木、妇人纺线、诗人吟哦、更夫敲梆、雨水滴穿石板……
“这是?”
“历朝历代,在此地活过的人。”僧人走到黑暗边缘,“塔为什么要建成木的?因为木头会记住所有经过它身边的声音。三百年的松树,听过十万次风声;五百年的柏木,听过五十代人的脚步声。人以为自己在用木头建塔,其实是木头在借人的手,把听见的声音垒起来。”
秦观白想再问,僧人却推了他一把。
他向后跌去,坠入声音的海洋。
睁开眼时,天已微亮。蕉叶还在窗台上,墨迹干了,变成深褐色。他忙去看案上的纸——那两行诗还在,是他自己的字迹。
是梦。
可当他起身时,脚踢到了什么东西。低头一看,是支秃笔。紫竹笔杆,笔头被虫蛀了一半。
三、塔影钟声
三天后,木塔上梁。
秦观白站在人群里,仰头看那根主梁被缓缓吊起。梁是整根的铁杉木,长九丈九,要悬到第七层的脊檩上。时辰是了尘选的,午时三刻,日头最正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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