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宴设在麟德殿。
这是乞儿国皇宫最大的宴殿,平日只有除夕、万寿、凯旋这样的大事才会启用。今夜灯火通明,百盏宫灯将雕梁画栋照得恍如白昼,殿内九根蟠龙金柱映着烛火,龙眼处的夜明珠泛着温润的光。
毛草灵和李璟并肩坐在御座上。她换了一身相对轻简的礼服——石榴红织金凤尾裙,外罩月白纱罗大袖衫,头发绾成高高的凌云髻,只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。既不失皇后威仪,又比白日那身沉重的朝服多了几分亲和。
崔明远坐在左下首第一席。他已换下使臣官服,穿着一身黛蓝色圆领襕衫,头戴黑色幞头,像个寻常的士大夫。只是眉宇间的疲惫和复杂,藏也藏不住。
丝竹声起,教坊司的舞伎踏着《霓裳羽衣曲》的节奏翩然而入。水袖翻飞,环佩叮咚,殿内顿时盈满盛世繁华的香气——是殿角铜兽香炉里燃着的龙涎香,混合着佳肴美酒、脂粉花露,还有秋天夜晚特有的、清冽的空气。
但宴席的气氛,总归有些微妙。
乞儿国的朝臣们推杯换盏,谈笑风生,偶尔有目光扫过崔明远时,带着三分警惕、三分得意,还有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——毕竟,这位是大唐的重臣,而他们的皇后,刚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拒绝了大唐天子的诏书。
崔明远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,举杯,饮酒,应答。但当舞乐暂歇,他向御座举杯时,还是没忍住,多说了一句:“皇后娘娘,臣离京前,曾去拜见过老夫人。”
毛草灵执杯的手顿住了。
“她老人家……身体可好?”她问,声音很轻,轻到只有近前几人能听见。
“身子还算硬朗,只是眼睛不太好了。”崔明远斟酌着词句,“臣去时,她正坐在窗前做针线。说是……在给娘娘做一件披风。用的是江南新贡的云锦,绣的是并蒂莲花。”
毛草灵的指尖微微发白。
她记得母亲的针线。小时候,母亲总喜欢在冬天的午后,坐在暖阁里做女红。阳光透过菱花窗格洒进来,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上,落在她手中细密的针脚上。那时她总趴在母亲膝头,看那一根银针如何牵引彩线,在素缎上开出花鸟鱼虫。
“母亲她……还说什么了?”她问,嗓子有些紧。
崔明远沉默片刻,从怀中取出一封信,双手呈上:“这是老夫人托臣带来的家书。还有……”他又取出一个小锦囊,“这是老夫人让交给娘娘的。”
青鸾上前接过,转呈给毛草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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