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冻货不再是冬日的点缀,而成了节省开支、熬过寒冬的必需品。
楼道里,熟悉的煤烟味混杂着老旧木材的气息,悄然弥漫。早起的人家已然生起了蜂窝煤炉,铁皮烟囱探出窗外,吐出的乳白色烟雾,在凛冽的、近乎凝固的空气中,笔直地向上攀升,像一道纤细的、通往天空的阶梯。然而这努力总是短暂的,没升多高,便被无形的寒冷吞噬、消散,融入了城市上空那片更庞大的、混合着生息与寒气的薄霭之中。就像那些曾在工厂里挥洒汗水的工人,一夜之间失去了“铁饭碗”,多年的手艺与工龄,在时代的浪潮面前,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力。
七点钟声敲过,街道便从沉睡中彻底苏醒。穿着臃肿但厚实棉袄的人们,像一个个移动的棉包,呵着长长的、能在睫毛上结霜的白气,拎着印有“先进生产”字样的铝制饭盒,只是不再有整齐的队伍奔赴厂区——有人走向街角的国营早点铺,盘算着用最少的钱买一份果子豆浆;有人蹲在劳务市场的墙角,裹紧大衣等待雇主,饭盒里的粗粮馒头,是一天的口粮;还有人推着自制的小车,沿街叫卖着袜子、手套,那些曾印在饭盒上的“先进”字样,如今成了对过往安稳生活最酸涩的回望。
自行车的铃声响成一片,“叮铃铃”地划破寒冷的空气,车把上挂着的尼龙网兜或是旧布兜里,装着刚从小市场采购来的大白菜、土豆、萝卜,沉甸甸的——这是每个家庭对抗严冬的“战略储备”,更是下岗潮下,人们守住生计的底线。往日里由工厂分配的粮油副食,如今需要自己一分一厘地算计,冬储菜的多少,直接关系着整个冬天的温饱。
街角,那由旧铁皮桶改造的烤红薯炉,是寒风中无可争议的磁石。炉膛里,木炭安静地燃烧,透出橘红色的、跃动的暖光,仿佛一颗在寒冷中顽强搏动的心脏。不少烤红薯的摊主,都是新近下岗的工人,放下了车间里的扳手、锅炉旁的铁锹,拿起了翻动红薯的铁钩,用这小小的炉子,撑起全家的生计。红薯在炽热的炭火包围下,内部丰沛的糖分被慢慢逼出,在破皮处“滋滋”地冒着细密的小泡,空气中那股焦香与甜香混合的气息,霸道而温柔,能随风飘出半条街去,勾引着每一个行人的辘辘饥肠。只是很少有人知道,摊主看着顾客掏钱时的眼神里,藏着多少无奈与坚韧——这一块红薯的利润,或许是孩子一天的零花钱,是家里一顿菜的开销。
裹着厚重军大衣、戴着狗皮帽子的摊主,面容隐在帽檐的阴影和呼出的浓重白气里,只用一双戴着厚重手套的手,握着长长的铁钩,熟练地翻动、挑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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