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魁领着官军退走时,天边的云压得更低了。
璟言站在营地外的土坡上,目送那支队伍变成天地交接处一道模糊的黑线,最终消失在铅灰色的天际。风从北边吹来,带着淮水特有的湿冷气息,卷起营地上空尚未散尽的炊烟,把那股混杂着烟火、马粪和血腥的味道搅得无处不在。
赵铁柱第一个冲到他身边,这汉子眼睛通红,上下打量着璟言,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:“公子……您受伤了!”
“皮外伤。”璟言低头看了看胳膊上那道箭矢划开的血口子,棉絮从裂口翻出来,沾着黑红的血。他这才感觉到疼,火辣辣的,像有烙铁贴在皮肤上。
顾清风也赶了过来,脸色比平日更白,但眼睛亮得吓人。他先看了看璟言胳膊上的伤,又望向北方官军消失的方向,压低声音:“公子,那姓王的……真就这么退了?”
“暂时退了。”璟言说。
“暂时?”赵铁柱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璟言没解释,只是从怀里掏出王魁给的那块令牌。铜铸的令牌在手心里沉甸甸的,边缘被磨得光滑,看得出是随身带了许多年的东西。正面阴刻着“汴梁留守司都指挥使王”,背面是更小的篆文,大概是印信编号。
顾清风接过令牌,手指摩挲过那些刻痕,脸色变了变:“这是……真货。”
“所以他怕了。”璟言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不像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,“不是怕我,是怕我手里那份名单,怕他身后那位刘副使事败之后,拿他当替死鬼。”
风忽然转了向,从东边吹来,带来远处淮水波涛拍岸的闷响。
营地里的人渐渐围了过来。先是几十个,然后是几百个。男人们手里还攥着锄头、木棍,女人们抱着孩子,老人们拄着拐杖。所有人都看着璟言,看着这个浑身是血、却站得笔直的年轻人。
没有人说话。
但那些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——是劫后余生的庆幸,是未散的恐惧,还有……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。
“乡亲们,”璟言深吸一口气,声音不算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官军退了。今天,咱们赢了。”
短暂的沉默。
然后,爆发出一阵压抑的、却又克制不住的欢呼。有人哭了出来,有人跪在地上朝着璟言磕头,更多的人则是相互拥抱、拍打肩膀,好像这样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。
璟言看着这一切,心里那块石头却没有完全落地。
他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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