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倒有种老成的克制。
读到主角父亲用活羊喂老虎以展示“动物眼中没有人性”那一节时,季羡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,又缓缓舒展。
残酷,但真实。
动物的兽性,抑或人的动物性,有时正在于这种不加粉饰的真实,哪怕这真实带着血淋淋的寒意。
随着故事推进,货轮沉没,派与孟加拉虎“理查德·帕克”在救生艇上开始那段史诗般的漂流,季羡霖阅读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。
他时而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一口,时而又放下,身体微微前倾,镜片后的目光变得专注而明亮。
他看到派如何运用动物园长大的知识,艰难地确立与猛虎共存的“边界”;看到少年如何从恐惧、绝望,到被迫学习与这可怕的“旅伴”共存,甚至发展出一种扭曲的依赖;看到那些充满超现实色彩的奇异海岛,昼伏夜出的狐獴,食人莲花……想象瑰丽恣肆,细节却扎实可信,尤其是对海洋、天空、光线的描写,充满了一种既残酷又壮美的诗意。
而更吸引他的,是字里行间渗透的那些关于理性、兽性的思考,以及信仰在极端境遇中的嬗变。
派同时信奉印度教、基督教、伊斯兰教,在绝境中与神争论、祈求、和解;他用理性计算淡水和食物,用科学观察星空导航,却又不得不依靠非理性的“故事”来维系精神的存活。
当派讲述完那两个版本的海难故事——一个充满神迹与动物,另一个黑暗残酷——并向调查员问出:“你喜欢哪一个故事?”时,季羡霖轻轻“啧”了一声,他取下眼镜,揉了揉鼻梁,然后将稿纸暂时搁在膝上,向后靠进藤椅里,闭上了眼睛。
书房里安静极了,只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,规律而清晰。
他没有立刻往下翻。
他在回味那个问题,也在回味这个故事本身。
这不仅只是一个海上求生记,还是一个精巧无比的现代寓言。
它探讨的是信仰在极限状态下的形态,是故事如何塑造现实、甚至成为现实本身,是人性在剥离一切文明外衣后,那复杂难言的本质。
派最后选择了那个“有老虎的版本”作为他公开的叙述,而将黑暗的真相埋藏心底。
哪一个才是“真实”?
当旧叙事瓦解时,能否勇敢地编织属于自己的、融合理性与灵性的“新故事”?
或许,对承受者而言,能让他活下去、并赋予经历以意义的那个,就是真实。
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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