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看自己的手。他忽然想起1968年,厂里刚来那台捷克斯洛伐克镗床时,他也是这样茫然。但那时他年轻,可以用三个月时间,每天十六个小时泡在机床边,硬是把那台洋设备的“脾气”摸透。现在他五十八岁了,还能拿出那样的狠劲吗?
更重要的是——有必要吗?他已经快退休了,按新政策,再有两年就能领养老金,回老家带孙子。为什么还要在这里,跟这些看不懂的代码较劲?
“王师傅,”小陈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,“要不您先在纸上写写?不急着上机。”
王有才接过纸笔。那是一支圆珠笔,不是他习惯的铅笔;那是一张印着横线的稿纸,不是他常用的草图纸。他握着笔,手悬在纸上方,许久,写下第一个字母:G。
笔尖在纸上顿出一个墨点。他盯着那个墨点,像盯着一个嘲笑他的黑洞。
“我出去透口气。”他放下笔,转身走出培训区。
车间外面,谢继远正和陈德海站在一台刚刚安装好的数控车床前。这台床子是省工办协调调拨的,沈阳机床厂1982年产的CK6140,半新不旧,但已经是“701”厂最先进的设备。
“调试得怎么样了?”谢继远问正在忙碌的技术员。
“主轴精度没问题,就是伺服系统有点飘。”技术员指着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,“定位误差在±0.005毫米之间波动。加工普通件够用,但要做高精度液压阀芯,还得调。”
陈德海叹了口气:“北京来的吴专家说,这种床子要想稳定干精密活,得配激光干涉仪做动态精度补偿。一台干涉仪,三万。”
这个数字让两人都沉默了。“701”账上刚到的八十万贷款,像一块扔进沸水的冰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:设备改造花了四十五万,原材料采购压了二十万,职工培训和技术引进又是十万……剩下的五万,是下个月发工资的保命钱。
“先想办法调吧。”谢继远拍拍技术员的肩,“经验也是可以补偿的。让王师傅来看看,他手感好。”
正说着,王有才从车间里走出来,脸色不太好。
“老王,正好。”谢继远招手,“来帮看看这台床子,定位有点飘。”
王有才走到机床前,没看显示器,而是俯身把耳朵贴近主轴箱,同时用手轻轻触摸导轨。闭上眼睛,听了半分钟。
“Z向丝杠,反向间隙大了。”他直起身,“至少0.008毫米。还有,主轴前轴承的预紧力不够,高速时会有微量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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