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间不足十五平米的活动板房里,空气潮湿而闷热。
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,被风吹得微微晃动,将屋内两道人影拉得忽长忽短。
陈念趴在一张由两块门板拼成的绘图桌前,手里的针管笔在硫酸纸上游走。
他的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桌角放着一盒红双喜,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。
“阿念,趁热吃。”
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放在图纸旁的空地上。
面上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,撒了一把葱花,滴了几滴香油,香气瞬间盖过了屋里的霉味。
林婉是个典型的南洋姑娘,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,眼睛很大,亮得像黑珍珠。
她是印尼华侨,在新加坡读书时认识的陈念,为了这个“傻小子”,她放弃了雅加达富足的生活,跟着跑到了这片尘土飞扬的大工地。
“嗯,放那吧。”陈念头也没抬,笔尖在图纸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受力节点,“这个桩基的数据有点问题,如果不解决,这楼盖不高。”
“天塌下来也得吃饭。”
林婉绕到他身后,拿起一件半干的军大衣披在他身上,动作轻柔,“你看看你,最近瘦了十几斤。要是让阿姨看见,还以为我虐待你呢。”
听到“阿姨”两个字,陈念手中的笔顿了一下。
他直起腰,转过身,看着眼前这个陪他吃苦的姑娘,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。
他伸手握住林婉的手,掌心温热。
“小婉,跟着我,委屈你了。”
“说什么呢。”
林婉白了他一眼,反手握住他的手,“咱们不是说好了吗?你要盖中国最高的楼,我就给你画最好的园林设计。咱们是战友。”
“对,战友。”
他端起碗,大口吃了起来。热汤下肚,驱散了深夜的寒意。
“对了,”陈念咽下嘴里的荷包蛋,指了指墙上,“明天你去镇上买点香烛。”
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板房最里面的墙上,钉着一个简易的木架子。架子上只有一张黑白照片。
照片上是一个男人,穿着那个年代特有的中山装,眉眼冷峻,嘴角紧抿,眼神像鹰一样锐利。
那是陈念从母亲那里偷来的,也是他对于父亲唯一的具象认知。
照片前,放着一个用易拉罐改成的香炉,里面插着三根早已燃尽的香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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