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由检不待他回答,继续追问:
“若明年山东灾民生变,陕西边军因缺饷而哗变,如天启二年白莲教之事,糜烂一省,又当如何处置?平叛之兵饷,又从何而出?”
“若西南奢安之乱不定,叛军流窜湖广,毁此一省税基,又当如何?”
“若南海之上,红毛夷、佛郎机入寇,袭扰江南、福建沿海,又当如何?”
一连串的追问,如同一记记重锤,狠狠砸在郭允厚和殿中所有大臣的心上。
他们从未想过,或者说,不敢去想这些“万一”同时发生的可怕场景。
郭允厚张着嘴,目瞪口呆,一个字也答不上来。
朱由检看着他煞白的脸色,长叹一声,语气中带着一丝冷酷的决绝。
“国无余财,则如人无余力,偶感风寒,便成大疾。天下之事,常坏于一隅之失,尔后溃于千里!”
“一地生变,则举国加赋。一地未平,则又一地生变。赋税一加再加,民力一竭再竭,到最后,便是最富庶承平的省份,也要生变了!历朝历代,莫不如此!”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,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冰冷。
郭允厚咽了咽唾沫,心中闪过一丝极其不祥的预感。
果然,朱由检缓缓说出了他的结论,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:
“是故,国朝财税,从今日起,不能再以岁入堪堪相抵为目标,而要以‘入能超支,岁有储备’为唯一之目标!”
此言一出,满殿死寂。
郭允厚面容苦涩,嘴唇翕动,他下意识地左右望了望,却见同僚们或眉头紧锁,或垂首不语,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地面。
竟无一人出头附和,也无一人出言反驳。
他只能独自面对御座上帝王的目光,拱了拱手,正欲解释这目标是何等的不切实际。
却见朱由检摆了摆手,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,仿佛刚才那泰山压顶般的气势从未出现过。
“郭卿,不必惊慌。朕不是要你凭空变出银子,也不是要你今年就做到。开源节流,澄清吏治,诸般道理,朕都明白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温和却不容置疑:
“只是,凡事预则立,不预则废。这根底里的道理,必须先定下来。朕这个目标,郭卿以为然否?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郭允厚还能说什么?
他所有话都被堵得严严实实,只能深深一拜,身形似乎更加佝偻了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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