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历346年,十一月初八。天象仍异,紫色的雪片自铅灰色云层中不断筛落,雪冷而烈,触地竟有细微的“嗤嗤”声,仿佛在灼烧大地。更奇的是,近海处原本凝结的浮冰,在这紫雪纷扬中竟悄然融化,复归为幽幽黑水,涌动不息。
幻乐府外,一座三面皆为刀劈斧削般悬崖的孤山,沉默地矗立于渤海之滨。山间一条狭窄小径,显然非自然形成,而是经年累月由人工艰难踩踏而出,宛如一道灰白的伤疤,缠绕在嶙峋山体之上。此刻,两名白袍人正顶着漫天紫雪,在这小径上艰难攀行。
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俊秀中年人,面容透着文人雅士的清癯,但眉眼间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倦怠与心力耗尽的苍白。他背着一张以古旧锦囊包裹的长琴,身形在风雪中略显不稳。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少年,同样俊秀,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历经变故后的沉凝,腰侧佩剑,剑鞘简朴。两人皆是一袭白袍,却已被紫色雪花浸染出斑驳奇异的色泽。他们脸色煞白,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凝成团团白雾,步伐沉重而扎实,一步一步,如同丈量着命运的余途。险峻处,两人会下意识地伸手相互搀扶一把,那动作短暂而克制,不似盟友,更似一对被迫同行的、关系微妙的忘年之交。
两人正是昨夜经历了生死搏杀、宗门倾覆的幻乐府府主戏龟年,与凌源侯刘懿。
风雪愈急,紫雪拍打在脸上,竟有微微的刺痛感。两个时辰的跋涉,对昨夜耗尽心神操控伏羲琴的戏龟年与刚刚经历东皇钟内魂魄争锋、肉身亦疲惫不堪的刘懿而言,不啻于另一种残酷刑罚。两人的汗水浸湿内衫,复又被寒气冻住,冰冷粘腻。终于,当最后一段几乎垂直的陡坡被踩在脚下,眼前豁然开朗,他们登上了田横山之巅。
山顶是一处不大的平台,边缘有简陋石栏围护,似是前人凭吊所设。海风在此毫无阻挡,呼啸而来,卷起漫天紫雪,形成一片迷离的雪雾。涛声自脚下百丈悬崖外传来,沉闷而永恒,与风声交织成恢弘又寂寥的乐章。
两人极有默契地未曾言语,各自寻了一处石栏倚靠。戏龟年卸下背上的琴,小心翼翼置于身侧干燥处,目光投向苍茫海天,神情复杂难明。刘懿则默默解下沾满紫雪的白色裘皮大氅,用力抖了抖,复又裹紧,将自己缩进温暖的皮毛中,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,望向同一片海域。
沉默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只有风吼雪落、海涛拍岸。这沉默并非安宁,反而充斥着无形的张力,像一根逐渐绷紧的弦。昨夜的血火、厮杀、阴谋与牺牲,并未因这新雪而掩埋,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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