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德山往灶膛里添了块槐木,火“噼啪”一声窜起来,映得墙上新画的油菜花像活了过来。小姑娘学徒趴在桌上写日志,铅笔头在纸上蹭出沙沙声:“谷雨第三日,金穗种出苗三寸,叶如翡翠,茎带紫纹,与普通菜籽迥异。”她忽然抬头,鼻尖差点撞上悬在头顶的煤油灯,“师傅,您说这籽会不会真长得出穗儿太姥姥说的‘一丈高’?”
胡德山正用布擦拭那把传了三代的木槌,闻言笑了:“傻丫头,日志里记着就行,长多高自有天定。当年你穗儿太姥姥种的油菜,据说能没过人腰,花盘大得能当伞。”他指尖划过木槌上的凹痕,那是爷爷当年砸出来的,如今又添了几道新的,是胡小满和他的杰作。
院外传来摩托车的突突声,苏晓阳抱着个纸箱闯进来,额头上还沾着泥。“胡爷爷,您看我带啥了!”他把纸箱往桌上一放,里面是十几个透明的小瓶子,瓶身上印着油菜花,“我设计的新包装,上面印着太姥姥和太爷爷的故事,网店都上架了!”
小姑娘学徒凑过去看,瓶身上的插画里,穿蓝布衫的姑娘正往油坊跑,手里的锡壶闪着光。“这画得真好,”她指着姑娘的辫子,“跟照片里的穗儿太姥姥一模一样。”苏晓阳得意地晃晃手机:“刚上架就卖了五十瓶,有人说想收藏这瓶子呢。”
胡小满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,裤脚卷到膝盖,小腿上沾着新鲜的泥。“爹,金穗种得搭架子了,”他往石碾子上坐,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掉,“那苗长得邪乎,根须都快把盆撑破了。”胡德山放下木槌,接过儿子手里的锄头,锄刃上还挂着片嫩绿的菜叶:“明儿叫上明远,咱去后山砍些竹子来。”
夜里起了风,油坊的窗纸被吹得哗啦响。胡德山披着褂子去看油罐,薄荷叶在风里打着旋,罐口结了层薄薄的油膜,像冻住的月光。他想起苏穗信里写的“油怕潮,需常晒”,便搬了把竹椅坐在油罐旁,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映着油面的波纹。
后半夜,胡小满被爹的咳嗽声吵醒,出来时见胡德山正往油坊墙角挪石板。“爹,您干啥呢?”他揉着眼睛,月光把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胡德山没回头,手里的撬棍“咔”地撬开块松动的砖:“你爷爷当年说,这墙里藏着穗儿姑娘的菜籽种,我总觉得该找找。”
砖缝里露出个油纸包,打开时呛出股陈土味,里面是半包发黑的菜籽,纸包上写着“民国五年,留与德山”。胡德山捏起颗籽,壳子脆得一碰就碎,仁儿却还泛着油光。“这是……”他声音发颤,“你爷爷真把这籽藏了一辈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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