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喜欢逗他:“泽喜,长大想干啥?”
“砌墙。”他头也不抬。
“砌墙苦,累。”
“不苦。”他说,“墙砌好了,能挡风,能遮雨,能让人住。不苦。”
匠人们笑,说这孩子懂事。
可伯爷知道,泽喜说的不是客气话。他是真觉得不苦。就像鱼在水里游,鸟在天上飞,匠人砌墙,是本能,是命。
民国十年(1921年),泽喜六岁了。
他学会了认砖,学会了和灰,学会了用吊线锤。伯爷开始教他“蝎子倒扒墙”的基础。
“泽喜,你看,”伯爷在地上画图,“普通的墙,砖是这么砌的,一层压一层。可‘蝎子倒扒墙’,砖是这么砌的——”
他画出一层左斜,一层右斜的图案,像蝎子倒着爬墙。
“这么砌,墙就稳。八级大风,吹不倒。可这么砌,难。砖得挑,灰得匀,手得稳。差一点,墙就歪,就倒。”
泽喜盯着图,看了很久。然后拿起树枝,在旁边又画了一个图——在伯爷的图基础上,加了几道线。
“伯爷,这么砌,是不是更稳?”
伯爷凑近看。泽喜画的,是在“蝎子倒扒墙”的结构里,加了几个三角支撑。那是“蝎子倒扒墙”的进阶版,是王家传了几代的诀窍,他还没教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想到的?”伯爷声音发颤。
“看出来的。”泽喜说,“三角稳。房子是三角的,桥是三角的。墙,也能用三角。”
伯爷看着这个六岁的孩子,像看一块稀世美玉。不,比美玉还珍贵。这是王家六代人的心血,凝聚出的一个匠人魂。
“泽喜,”他抓住孩子的手,“这门手艺,你得传下去。王家,就靠你了。”
“嗯。”泽喜点头,眼神清澈,坚定。
可这年五月,外头出大事了。
说是北京学生在游行,反对巴黎和会,反对北洋政府。襄阳城里也闹起来了,学生上街,喊口号,贴标语。世连在劝学所,被学生拉着去演讲,讲“新文化”,讲“救中国”。
“爹,”世连回来说,“外头又要乱了。”
“怎么个乱法?”王文修问。
“学生们要救国,要反军阀,反列强。我看啊,这世道,又要变。”
“变就变吧。”王文修叹气,“咱们老百姓,管不了国家大事,管好自家饭碗就行。”
可这饭碗,越来越难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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