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过旧书摊时看见的,只要五文钱。书很旧了,边角都磨毛了,可字迹还清楚。
“文修喜欢书。”王义正说,“让他多认几个字,没坏处。”
王文修真喜欢那本书。
他今年十三了,个子长得慢,瘦瘦的,可眼睛亮,脑子灵。窝棚里那会儿,他就爱在地上用树枝写字。现在有了房子,有了桌子,他每天下工回来,就着油灯,一个字一个字地认。
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……”他念得磕磕巴巴,可认真。
长子有时会坐在旁边看。他不识字,可觉得弟弟念书的样子,好看。像盏灯,在黑夜里亮着。
“哥,我教你认字吧。”王文修说。
“我学那干啥?我又不读书。”
“认了字,能看账,能看契约,不吃亏。”
长子想了想,点头:“行,你教我。”
于是每天晚上,王家那间土坯房里,就多了一景——王文修教哥哥认字。先从“人、口、手”教起,一天教三个。长子学得慢,可踏实。一个字,写十遍,二十遍,直到记住了。
王义正有时在一边看着,不说话,只是抽着烟。烟雾在油灯下缓缓升腾,像他心里那些说不出的滋味。
他想起了蒲圻。想起了王家在蒲圻,也算体面人家。祖父读过几年私塾,父亲认得几个字。可到了他这儿,只学了手艺,没读书。不是不想读,是读不起。要吃饭,要学手艺,要撑起这个家。
现在,儿子在教孙子认字。
这算不算,王家又走回正路了?
他不知道。可心里,是高兴的。
光绪八年(1882年),王家迎来了第一件大事——长子正式出师。
出师礼很简单。王义正把那把祖传的瓦刀,郑重地交给长子。
“这把刀,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。嘉庆二十四年的钢口,到现在还利着。今天,我传给你。从今往后,你就是王家的第四代砌匠。手艺在,王家在。记着没?”
“记着了,爹。”长子接过刀,沉甸甸的。
“还有,”王义正看着他,“‘蝎子倒扒墙’的诀窍,我都教你了。可这手艺,是王家的根本,不能轻易露。不到万不得已,不用。用了,也要留一手。明白?”
“明白。”
从那天起,长子开始独立接活。先在店子上,给八队陈老三家砌猪圈,给狗蛋家修灶台。工钱不多,可主家都满意——这孩子手艺不比他爹差,还实诚,不偷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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