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那刘府之内,连日来愁云惨淡,便连檐下那对往年最是神气的鎏金铃铛,如今也懒得响动,只在风里蔫蔫地晃着。
府中上下,从主子到仆役,个个脸上都似刷了一层浆糊,走路都踮着脚尖,生怕动静大了,惊起什么更不祥的物事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惶惶气味,像极了暴雨前憋闷的池塘。
弑父,通敌,换死囚,以权谋私,一桩桩一件件,都是诛九族的勾当。
金吾卫的驾贴一下,这昔日里车马喧阗的府邸,便成了俎上鱼肉,只待刀落。
府邸深处,绣楼之上,刘霜霜独对菱花镜,已是枯坐了半个时辰。
镜中人儿,哪里还有昔日明媚?
“小姐,您多少用些粥吧,这都第三日了……”
贴身丫鬟百合捧着一碗早已没了热气的燕窝粥,声音里带着哭腔,却又不敢真哭出来。
刘霜霜眼珠子缓缓转动,瞥了一眼那莹白的瓷碗,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:
“粥?”
“吃下去,是留着气力去教坊司学曲儿,还是去浣衣局磨烂双手?”
“小姐!”
“快别这么说!”
百合吓得手一抖,粥碗险些脱手,慌忙扑到刘霜霜脚边:
“大少爷……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,说不准……”
“说不准什么?”
刘霜霜打断她,眼神空茫地投向窗外那方被屋檐割裂的天空。
“大哥他……证据确凿....”
“再说金吾卫是什么地方?”
“审讯司又是什么地方?”
“那死地的名头,你当是白叫的么?”
百合噎住,再也说不出宽慰的话,只伏在地上,肩膀轻轻耸动。
是啊,还能说什么呢?
男子杀头,女子充入教坊司或贬为官奴,这是大夏律例,铁板钉钉。
刘家树大根深,这一刀砍下来,便是血流成河。
她这等签了死契的丫鬟,命运更是连着主子,主子若入那烟花之地,她又能好到哪里去?
刘霜霜不再言语,只是怔怔地想着。
她想起去岁生辰,父亲带回一整匣拇指大的明珠,她还嫌珠子俗气,只拣了两颗镶在鞋头上。
想起自己曾那般挑剔,嫌茶烫了半分,嫌衣料不够软滑,嫌丫鬟手脚粗笨……
如今想来,那竟是神仙般的日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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