戌时三刻,两仪殿的灯火将寝宫映照得温暖而静谧。
李世民回到寝殿时,长孙皇后正坐在窗下绣架前,就着烛光缝补一件玄色常服。那是皇帝平日批阅奏章时穿的便服,领口处已有些磨损。金线在她纤纤玉指间穿梭,针脚细密匀整,动作娴静从容。烛光映着她温婉的侧脸,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。
听见脚步声,她抬起头,眼中漾开笑意,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相迎。
“陛下回来了。”她接过李世民褪下的外袍,顺手抚平袍角的褶皱,柔声问道,“今日行猎可还尽兴?妾听闻苑中出了些意外?”
李世民在紫檀木榻边坐下,揉了揉眉心,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。
从李毅赤手毙虎的惊心动魄,到发现累累白骨时的震撼沉痛,再到下旨收葬遗骸、抚恤孤寡的决定,说得细致而沉郁。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寝殿中回荡,带着疲惫,也带着某种深切的触动。
长孙皇后静静听着,不时递上一盏温茶,或是在关键处轻轻颔首。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丈夫脸上,捕捉着他眉宇间每一丝情绪的变化。待皇帝说完,她轻轻握住他的手,温言道:
“陛下能见白骨而恻隐,下令收葬抚恤,这是仁君之举。那些亡魂若泉下有知,必当感念陛下恩德。只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指尖抚过李世民的手背,“陛下莫要太过自责。前朝积弊,非一日之寒;天下疮痍,亦非陛下之过。”
“观音婢,”李世民唤着皇后的闺名,语气里带着少见的疲惫与茫然,“朕今日站在那些白骨之间,忽然觉得……这皇位坐得沉重。杨广当年建北苑时,何等奢华煊赫,宴饮通宵,歌舞达旦,可曾想过不过数年,那里就成了曝尸荒野之地?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……朕读曹孟德诗时,只觉苍凉,今日亲见,方知字字泣血。”
他反握住皇后的手,掌心微凉:“朕常自警醒,莫要重蹈前朝覆辙,夙兴夜寐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可今日见那惨状,方知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。这江山……太重了。”
长孙皇后在他身旁坐下,两人的影子在烛光下交叠。她轻轻靠在他肩上,声音柔如春水:“陛下能有此心,已是万民之福。治国如同栽树,非一朝一夕之功。如今陛下初登大宝,百废待兴,但方向既明,持之以恒,必能渐入佳境。昔年文景之治,亦非一日成就。陛下正当壮年,来日方长,何须急于一时?”
她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——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灼热的气息,让她心头微颤。她想起前些日子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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