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历十六年的春天,峨眉山比往年更冷些。
庵堂的屋檐下挂着冰棱,长平公主——现在该叫慧明师太了——坐在蒲团上,手里捻着一串磨得发亮的念珠。窗外,几个小尼姑在扫雪,竹帚划过青石板,沙沙响。
她已经四十三岁了,眼角有了细纹,鬓边见了白发。但偶尔抬头时,那双眼睛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影子——清冷,疏离,像蒙了尘的琉璃。
“师父,”一个小尼姑探头进来,“山下来了几个读书人,说是想拜见您,问问……问问前朝旧事。”
长平公主捻念珠的手顿了顿:“问什么?”
“问……问扬州,问史阁部,还有……”小尼姑声音低下去,“问崇祯先帝。”
屋里静了片刻。
“让他们回吧。”长平公主说,“出家人,不问前尘。”
小尼姑应了声,退出去。脚步声渐远。
长平公主继续捻念珠,可心思已经乱了。
崇祯先帝。
她的父皇。
记忆像开了闸的水,汹涌而来。
那一年她十六岁,住在紫禁城的深宫里。父皇总是皱着眉,来去匆匆,偶尔见她,会摸摸她的头,叹口气,什么也不说。
然后城破了。
她记得那一夜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。母后把她叫到跟前,递给她一把剪刀:“你是大明的公主,不能受辱。”
她握着剪刀,手抖得厉害。
最后是父皇来了,眼睛血红,提着剑。剑上有血,不知道是谁的。
“朕……朕对不起你们。”父皇说,声音哑得像破锣。
然后他举起剑。
长平公主闭上眼睛。耳边是母后的尖叫,是剑刃破空的声音。
再醒来时,她在宫里一处偏殿,左臂剧痛——被砍断了。太医在给她包扎,一边包扎一边哭。
后来她才知道,父皇那一剑本来要砍她脖子,可手抖了,只砍断了胳膊。然后父皇就走了,去了煤山。
再也没回来。
念珠捻得快了些。
后来呢?
后来清军进了城,她被找到,养在宫里。顺治皇帝还给她赐了婚,嫁给了周世显——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。
再后来,南边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。
说父皇没死,去了淮安,练新军,打东虏。
说淮安城破,父皇又死了。
说扬州守了三个月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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