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国的夏日,有一种近乎奢侈的悠长。太阳仿佛舍不得落下,将金红色的余晖一直拖到晚上九点以后。空气里,松木被晒得暖烘烘的香气,和街角小卖部里冰棍融化的甜味,交织成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。杨雪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份安稳里了。
顾北方的工作室,是她的避风港,也是她临时的家。这里没有精致的装潢,只有冰冷的金属工具、形态各异的石膏模型,以及无处不在的、细碎的冰晶在光线下闪烁。然而,正是这份粗粝与纯粹,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。那张靠窗的单人沙发,已经印下了她的身形。她在这里蜷着腿看书,在这里抱着枕头打盹,更在这里,无数次地、贪婪地凝望着顾北方工作的侧影。
他雕刻时,世界便静默了。只有冰凿与冰块碰撞时,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“叮叮”声。阳光透过高窗,在他专注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,他的眉峰如远山,鼻梁挺直,薄唇总是紧抿着,透着一股不容打扰的执拗。杨雪常常看着看着,就忘了时间。她觉得,他不是在雕刻冰,而是在雕刻时光,而她,就是那段时光里最幸福的见证者。
他们之间的默契,像一株在温室里悄然生长的植物,根系早已盘根错节,深植于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之间。有时他累了,会抬起头,目光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视线,然后,嘴角会极轻微地向上弯一下。那个弧度很小,却足以让杨雪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甜意。她不必问,他便知道她想喝水;她不必说,他便知道她喜欢哪一首曲子。一个眼神,一个细微的动作,便能读懂彼此所有未言之意。
然而,再平静的湖面,也总有被投下石子的那一天。暗流,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。
这天下午,雪儿刚从邮局回来。她给家里寄了一封报平安的长信,信纸上还沾着松节油和阳光的味道。手里攥着新买的几张IC电话卡,长途话费太贵,她更习惯用这种卡在街角的公用电话亭里,听着电流的沙沙声,感受与家人遥远的连接。
心情是轻快的,脚步也跟着雀跃。她哼着不成调的歌,拐进那条熟悉的老街。工作室那栋灰扑扑的小楼就在眼前,可她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,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绊住了。
门口,站着一个女人。
一个与这条老街,与这个工作室,与顾北方的整个世界,都显得格格不入的女人。
她约莫二十五.六岁的年纪,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,面料在阳光下泛着高级的微光。在这个充满了生活烟火气、略显随意的老城区里,她像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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