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 暗夜里的挣扎
夜晚的城中村,像一块被城市灯火遗忘的、自行发酵的霉斑,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散发着陈旧、黏腻、混合着油烟、垃圾、廉价洗涤剂和人体汗液的气味。狭窄的巷弄被各色杂乱的电线和晾晒的衣物切割得更加逼仄,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昏黄摇曳,映出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和涂鸦。远处主街的车流声模糊地传来,像某种庞大生物永不停歇的、低沉的喘息。
张艳红蜷缩在出租屋那张唯一嘎吱作响的椅子上,面对着敞开的窗户。窗外的空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、雨后的微凉,却吹不散屋内的闷热,也吹不散她心头那团沉重、粘稠、如同沥青般缓缓流动的冰冷。
重返公司的第一天,在那种刻意维持的、全神贯注的忙碌和午后电梯口那场无声的、足以将她灵魂冻结的“相遇”之后,终于结束了。她几乎是拖着最后一丝力气,挤在下班高峰地铁令人窒息的人潮里,逃也似的回到了这个破败的巢穴。没有胃口,她只烧了点开水,泡了半包不知放了多久的、结块的速食麦片,强迫自己咽了下去。食物像冰冷的沙砾,沉在胃里,带来持续的不适。
身体的疲惫是深沉的,像被抽干了所有骨髓。但精神,却像一根被过度拉伸、濒临断裂的琴弦,在死寂中发出细微、尖锐、令人无法忽视的嗡鸣。她无法入睡,甚至无法真正放松下来。大脑像一台出了故障、无法关机的电脑,屏幕上反复自动播放着几个清晰的画面,几个冰冷的声音。
画面一:电梯门滑开,韩丽梅那张平静无波、仿佛玉石雕刻而成的脸,和她那穿透一切、却毫无温度的目光。那目光扫过她时的两秒钟,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,将她从里到外剖开、审视、贴上“状态:糟糕,但尚可观察”的标签。然后,漠然移开,仿佛她只是一件碍眼的摆设。
画面二:韩丽梅从容不迫地从她面前走过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“嗒、嗒”声,和她身上那冷冽的雪松柑橘香氛,与她仓皇后退、紧贴墙壁的狼狈,形成了惨烈而无声的对比。那是一种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权力宣示,是一种将她彻底钉死在“被评估者”、“下属”、“无关紧要变量”位置上的、无声的践踏。
声音一:韩丽梅在总裁室里,用那平稳、清晰、逻辑严密的语调说:“我需要先观察你。”“评估你的价值。”“血缘关系不自动等同于情感、责任、或任何形式的社会契约。”
声音二:母亲王桂芝在电话里,用那熟悉的、混合着焦虑、抱怨和理所当然的语气说:“家里就指望你了。”“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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