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楔子·春谶】
永隆三年,上巳。
帝京的杏花像一场迟来的雪,城南纸铺的伙计记得清楚——那日雨丝斜织,青衫书生陆谪倚在檐下避雨,袖口墨迹斑斑,像洇开的夜。
“先生不买纸么?”
陆谪摇头,从怀中掏出一卷素绢展开。绢是上好的越州轻容纱,本该描金绣凤,却被他用枯笔写满了字。伙计瞥见两句:
银烛映明月,华城流霭芳。
夜寒垂洁露,花散绿阴香。
“好诗!后头呢?”
陆谪醉眼迷离,提笔续了四句,大笑掷笔而去。伙计凑近看,末行墨迹犹湿:
凤陪斌告别,瑶恣逞锋芒。
万里填词醉,凝望瑶媚枝。
他不懂诗中意,只觉那“瑶”字写得极重,几乎戳破绢帛。
三日后,这卷诗呈至御前。御书房里熏着龙涎香,皇帝捏着素绢的手,指节泛白。
“前八句风花雪月,后四句……”皇帝声音很轻,像怕惊动什么,“后四句,是谁添的?”
跪着的巡城卫战栗:“陆谪原诗便是如此,城南纸铺伙计可证。”
皇帝闭目。他属虎,去年秋狩坠马,卧床半载;太子属猴,三个月前始监国。而此刻绢上,前八句被朱笔划去,有人用几乎相同的笔迹,在原诗空处补了四句:
老虎离山去,猴儿充大王。
玉树倒冰池,游尘随影入。
“好一首诗谶。”皇帝笑了,笑声在空荡的殿宇里撞出回音,“传旨:陆谪下诏狱,着大理寺严审——朕要看看,这只笔,后面握着谁的手。”
一、水镜照影
诏狱的甬道长得像没有尽头。
沈芜菁提着风灯走过时,壁上人影幢幢,像前朝那些未散的魂。他是大理寺最年轻的少卿,二十八岁,因断案如“水镜照影,洞见肺肝”,得了个“水镜先生”的名号。可此刻,他第一次觉得那盏灯太暗。
陆谪的尸体伏在草席上,七窍渗出的血已发黑,面容却异常安详,甚至带着笑意。左手虚握,掰开,是半枚柳枝状玉玦,内刻小字“瑶”。
“砒霜,混在晚膳的粥里。”仵作低声说,“但死者胃中残粥无毒。”
沈芜菁拾起打翻的破碗,碗沿有指痕——不是握碗的痕迹,而是有人强行将毒物灌入死者口中时,死者挣扎留下的。他环视囚室:墙角湿泥有半枚鞋印,纤巧,是女子绣鞋;窗棂蛛网新破,窗外老槐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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