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二十日,清晨六点。
武陵山的霜把厂区的柏油路染成了灰白色,踩上去发出细微的脆响。三号车间里却热气蒸腾——CK6140数控车床刚刚完成第十九根丝杠的精车,冷却液的蒸汽在日光灯下形成一团团淡蓝色的雾。刀架退到安全位置,主轴停转,蜂鸣器发出短促的提示音。
“第十九根,完成。”小张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。他看了眼墙上的钟:六点零七分。比计划提前了二十三分钟。
但这没有带来轻松。车间另一头,那台老式C6160车床前,气氛依然紧绷。第二十根丝杠——最后一根——正在进行半精车。夜班班长摇着手轮,额头上的汗珠滴在工装上,洇出深色的圆点。老李站在他身后,双手背在身后,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刀尖和工件接触的那一点微光。
两线并行,已经持续了四十八小时。
自从那夜手工车出第十六根丝杠后,“701”厂就采取了这个策略:数控车床负责大部分加工,保持稳定高效的节奏;老式车床作为“替补线”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。但实际上,老床子承担的任务更重——它要加工的是那些数控程序优化后仍存在风险的“问题段”,比如材料有轻微硬度波动的部位,或者因为热变形需要特殊补偿的区域。
这需要一种精密的配合:数控车床加工到某个坐标时,小陈会根据实时监测数据判断是否需要“转场”。如果需要,程序会在那里暂停,工件被转移到C6160上,由老李手工完成那个棘手段落,然后再转回数控机床继续自动加工。
就像一场接力赛。但交接的不是接力棒,是两米长、重达八十公斤的钢制丝杠;交接地点不是平坦的跑道,是两台技术代差二十年的机床之间。
“停!”老李突然说。
C6160的主轴停转。老李俯身,用指尖轻触刚才车削过的表面,闭上眼睛感受温度。“这里,”他指着工件中段,“温度高了0.5度。数控程序按平均热膨胀模型补偿,但实际膨胀有局部不均匀。继续用数控车,这里会超差。”
他看向小陈。年轻的技术员立刻在计算机上调出这个位置的温度场仿真:“李师傅说得对。有限元模型显示,因为上次材料裂纹的位置有残余应力,热传导不均匀。需要在这个区间,把切削参数下调15%。”
“15%不够。”老李摇头,“得调30%,而且要分两次走刀。我来编这段程序。”
他走到CK6140的操作台前——这个动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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