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十八日,凌晨四点三十七分。
武陵山的天还没亮,但三号车间里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CK6140数控车床的冷却液喷嘴喷出淡蓝色的雾,在日光灯下形成细密的彩虹。第十三根丝杠正在精车,刀尖沿着两米长的工件平稳移动,切屑如银色的丝带般卷曲、断裂、落入铁屑槽——那声音细密均匀,像蚕食桑叶,是加工状态良好的证明。
但守在机床前的三个人,脸上都没有轻松的表情。
老李坐在操作台前的小凳上,腰板挺得笔直——这是四十年车工生涯养成的习惯,再累也不能弯腰。他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坐标值和加工时间:Z轴已移动1764毫米,剩余236毫米;加工时间已过6小时17分,按新工艺参数,完成整根还需要42分钟。
42分钟,不能再出任何问题。前面十二根,废了两根——第五根刀崩,第九根材料有隐性裂纹,精车到一半突然开裂。二十根的任务,现在完成十根,合格八根,废品率20%。按照合同要求,最终交货至少要有十八根合格品。这意味着剩下的十根,最多只能再废一根。
压力像无形的手,掐着每个人的喉咙。
小张站在老李身后,手里拿着笔记本,每隔十分钟记录一次关键参数:主轴温度、进给速率、切削力波动、冷却液流量……他的字迹开始有些潦草——连续值了四个夜班,年轻人的眼皮在打架。但他不敢睡,每次记录完就用凉水抹把脸,强迫自己清醒。
小陈在工作室里,面前的计算机屏幕上同时运行着三个程序:一个是实时监控机床状态的采集软件,一个是刀具磨损预测模型,还有一个是和北京那边联机的数据同步窗口——望城每隔两小时会发来新的仿真结果,供他参考调整参数。
凌晨四点五十分,机床突然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不是报警,但老李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。他站起身,俯身贴近主轴箱,眼睛闭着,全神贯注地听。小张紧张地屏住呼吸。
五秒钟后,老李睁开眼睛:“尾座顶尖的推力轴承,有细微的滚珠剥落声。还能坚持,但得监控。”
他示意小张去拿听诊器——那是厂医室借来的医用听诊器,改装了更灵敏的探头。小张把探头贴在尾座壳体上,老李戴上听诊器耳机。
声音通过骨传导放大:嗡嗡的主轴旋转声是背景,冷却液流动声像溪流,还有……确实,每隔七秒左右,会有一声极轻微的“咔”,像细小的沙粒被碾压。
“滚道面开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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