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伯没有等到他的儿子和两个侄子。
村尾的老寡妇陈婆婆,她的独子今春刚娶亲,小两口咬牙造了条新船第一次跑稍远的海,此刻,那新船并没有回来。老寡妇眼中最后一点光亮,沉没在了茫茫大海里。
码头上,团聚的声响与寻找亲人未果、最终化为绝望的恸哭和沉默,形成了残酷的对比。
有人瘫坐在泥水里,目光空洞,有人对着大海发出不成调的哀嚎。
林默和她的父兄站在稍远处。林愿低声对长子林洪毅吩咐:“记下来,哪几家没回来人,船也没了的。明天…去各家看看。”
阿苗家团聚的欣喜过后,现实的冰冷便再次包裹上来。
阿苗的爹和大哥虽然人回来了,但他们赖以生存的渔船损毁严重,船板开裂,桅杆折断,修补需要时间,更需要他们此刻根本拿不出的材料。
而且,两人在风暴中消耗了太多体力,阿苗的大哥还撞伤了肩膀,动作不便。
人活着,是天大的幸运。可活着之后呢?破损的船要修,受伤的人要养,被海水泡坏的存粮无法挽回,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?
阿苗那颗刚刚因亲人归来而雀跃的心,又缓缓地沉了下去。
归航的喜悦,如同退潮后沙滩上短暂的湿痕,很快便被生存的焦灼与严峻的海风蒸干吹散。
这个夜晚,湄洲屿的灯火依旧零星亮着,但每盏灯火下的悲欢,已然不同。
有的屋里有团聚的温热与庆幸的泪水,有的屋里只剩下冰冷的绝望与未来的无着。
但无论是哪一种,明日升起的太阳,都将照亮同一片需要他们继续挣扎求生的地方。
夜深,阮澜语紧紧攥着她阿婆的手,小脸在灯火摇曳的光下显得有些苍白。
“阿婆……我爹他……去流求的大船,也会遇到这样的风飚吗?”
阮阿婆动作顿了顿,直起有些酸痛的腰,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,语气是刻意放稳的安抚:
“莫要瞎想。你爹他们坐的,是能跑远海的大福船,结实着哩。去流求的航路长,海上天气是另一番光景,那边未必有咱们这儿这么凶的风暴。他们这一去,总得一个多月才能回转,路上自有经验丰富的老舵工看天象、避风浪。”
她说完,便转过了头,脸上亦是沉重。那里面藏着一位母亲和祖母无法言说的忧虑。但她不能在小孙女面前露出。
白未晞安静地坐在屋内一角,听着阮家祖孙的对话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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