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神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“我出阁前,连你父亲是高是矮、是胖是瘦都不晓得。只记得花轿抬进王家大门那日,盖头掀开,才见着他第一面。这许多年,不也……不也过来了?”她用了“过来”这个词,轻飘飘的,却道尽了无数隐忍与妥协。
“过来了?”瑾瑶在黑暗中凝视着母亲,目光如秋水,此刻却冷冽如冰,“母亲,您快活吗?您可曾有一日,是为自己活着的?您年少时读过的那些诗词,您偷偷藏在箱底、用红绸包着的那本《牡丹亭》,您就真的甘心只围着灶台、佛龛和父亲打转吗?您看着哥哥可以去洋行历练,弟弟可以肆意玩闹,而我,却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置喙,您心里就从未有过一丝不甘?”
母亲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最隐秘的伤口,身体微微一缩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的丝质系带。长久的沉默在母女之间蔓延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声夜猫的啼叫,凄清而孤独。
“快活?”母亲重复着这个词,仿佛在咀嚼一枚陌生的苦果,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,“什么快活不快活的……本分罢了。为人女,孝;为人妻,顺;为人母,慈。这便是我们女人的根底。离了这本分,便是无根的浮萍,要遭人指戳,活不下去的。”她的话语像是背诵一段刻入骨髓的经文,流畅却毫无生气。
“你父亲是留过洋的新派人不假,可这骨子里的规矩,他比谁都守得紧。你忤逆他,能有什么好果子吃?听娘一句劝,认了吧。这世道,容不得我们女人家想东想西。那李家的公子,听说也是留洋的才俊,家境殷实,你过去了,便是正经的少奶奶,锦衣玉食,多少人求都求不来……”
一滴温热的液体猝不及防地落在瑾瑶的手背上,烫得她心里一哆嗦。是母亲的泪。没有嚎啕,甚至没有啜泣,只是无声无息地流淌,带着一种认命后的、绝望的冰凉。
在这一刻,瑾瑶所有愤怒的、试图辩驳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,被那滴泪灼得生疼。她看着母亲,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的女人——她不是没有过梦想与情怀,只是被一层又一层的“规矩”和“本分”严密地包裹、侵蚀,最终凝固成了现在这副模样。母亲不是在劝说她,而是在用自己一生的悲剧,作为说服女儿接受同样命运的唯一理由。
这不是抗争,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、代代相传的献祭。母亲不仅是受害者,在无形中也成了这架绞杀女性自主权的机器的维护者。
一种巨大的悲悯,混合着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,压倒了瑾瑶先前的激烈。她不再觉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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